作为文化史和艺术史的一类研究方法,“图像学”可溯源自16世纪图象志手册,成立之初,这类研究被广泛运用于宗教图像研究。直到18世纪,温克尔曼以文化背景为前提,研究艺术风格史,才为后来图像研究的系统化打下基础。到了20世纪初,瓦尔堡、潘诺夫斯基认为,在具体的历史时期,艺术不能脱离于内容而存在,其必然与宗教、社会生活相联系。而”龙“作为重要的文化图式形象,在不同社会语境下,其图像、样式也会随时空变换发生转变。因此,本文主要以图像学作为切入点,来探讨中国传统以及流传到西方后的Chinoiserie中“龙”的形象发展。
中世纪手抄本《杜罗之书|The Book of Durrow》公元650-680
在现代社会,图像学分析法主要以潘诺夫斯基的学说为主,他的图像学分析法体现在:前图像志描述、图象志分析、图像学阐释,这样三个阶段。前图象志描述主要是找出可视范围内原本图像,只做简单的图形陈述;图象志分析则是进一步判断图像所描绘的故事内容;第三个阶段,也是最为重要的内容分析阶段,需要识别主题、象征图像在其文化语境下的含义。因此,虽然Chinoiserie中“龙”的形象是自中国“龙”图像演变而来,但因为二者所处的文化语境不同,它们之间还存有一定的差异性。
潘诺夫斯基《图像学研究: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人文主题》
在中式“龙”形象中,其最早是作为“龙蛇”的变体而出现,具有的是图腾式的含义,例如在《伏羲女娲》图中,当我们用潘诺夫斯基三段法进行分析:在可视形象上,能识别出两位带蛇尾的人身形象,其中男子手执矩,矩上有墨斗。女子束有高髻,张右手执规。在两个形象旁布有线条和各种大小的圆圈。到这里,就进入第二阶段,也就是用图象志分析,来识别这种“人首蛇身”的特定形象。可知,这类特定组合图像一般在历史研究中是代表远古神话中的“伏羲女娲”,他们周围的几何图形则是代表日、月以及星辉。因此,在这一步,就可以识别这件作品所描绘的内容。而第三阶段,就是对这一形象的文化背景进行分析。这里就可以分析伏羲、女娲的神话故事,甚至可以分析其在最早远古时期所代表的文化含义,如,可在《竹书纪年》中去延申其文化意义:“属伏羲氏族系统有所谓长龙氏、潜龙氏、降龙氏、青龙氏……”因此,与神灵、氏族的结合中,使得“龙”这一形象带有尊贵、祥瑞之意。可以说,在发展初期,龙和蛇的形象紧密相连,并且与氏族的发展息息相关。
伏羲女娲图 绢本设色
自16世纪,在中西艺术、文化进一步交流中发展出Chinoiserie风格后,中西结合发展的新风格使得“龙”的形象内涵有新的文化意义。在西方的传统语境种,龙的形象受到古希腊、巴比伦、北欧等多方神话影响,最早寓意为“战争、混乱”,而在中式形象的介入后,西方世界一定程度上,接受了这一形象的正面性。这种新的中式形象被广泛加以运用,特别表现在艺术设计的领域中:
西方龙形象 圣乔治屠龙,彩绘玻璃,by D. G. Rossetti ,1862
在瓷器设计上,梅森Meissen瓷器就仿照有中国传统的青花瓷,这件瓷器创作于1740年。在图像学层面,首先是描绘其可视图形,可以直观出这件瓷盘由火球、神兽和周围的装饰带组成。其次,由于多种形象的组合,我们可以推断出这一形象是有别于西方的中国式“火龙”。最后,对比真正的青花瓷形象,无论是色彩搭配,还是形象设计上,这一瓷盘其实代表的是Chinoiserie这一特定风格,是文化交流下的融合性图像。
梅森Meissen 瓷盘
在珠宝设计中,仍然能看到这一图像的运用,作为Chinoiserie的重要代表,储粹宫ChuCui Palace,在珠宝设计中结合东西创造中,融入了当代技法。其设计的龙隐朱轩HIDDEN DRAGEON耳环,在图像学分析可以看到:首先是以碧色“鳞片”为主饰的珠宝;其次是即将腾空云上的碧龙形象;最后进行分析,整件作品刻画游龙凌云的境调,区别于梅森瓷盘西式的青龙,它更备东方龙的雅逸,在气韵表达上,展示的也是Chinoiserie东方意境里“龙”的灵动气息。和西方“龙”的刻画方式不同,这件作品采用了chinoiserie蜿蜒且绵长的形式动态,涡卷式的线条柔和雅逸,与粗旷、更显量感的中世纪式“恶龙”形象有着强烈的形式风格差异。这对耳环是品牌前身在1968年的第一件作品,也在当时欧洲珠宝圈引起不小的轰动。故而,对于品牌而言,这件作品具有开创性,可以说,这件作品在中西结合的语境下,带有上了Chinoiserie特定的文化含义
储粹宫ChuCui Palace 龙隐朱轩HIDDEN DRAGEON耳环
梵克雅宝 Van Cleef & Arpels设计的DRAGON胸针,制作于1969年,这件作品诠释了Chinoiserie对世家创作的美学影响。以图像学的方式进行分析:首先是金色、祖母绿以及黄色龙珠;其次是扭动的尾巴、飘逸的鬓毛、抱珠的龙爪以及“龙戏珠的形象”;最后,在图像学阐释层面,这件作品展示的“龙戏珠”属于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形象,以及对于梵克雅宝来说,其又有着重要的品牌意义。
可以说“龙”的传统形象在经历了Chinoiserie式的地域、空间转变后,在文化交融中,形成了自身特有的形式风格,不管是飞龙的形态还是色彩搭配,其实在图像变化上,我们可以看到Chinoiserie的“龙”图式在某种程度上而言,是中西两种类型的龙图式在文化结合下的产物。可以说Chinoiserie在新语境中,结合了中西图像审美,也在不同的设计领域,在作为设计师或品牌的重要代表图式,被赋上了新的文化内涵。
